《第二人稱單數》是一本以色列小說。閱讀是一種旅行,拜訪陌生的國度;閱讀是一種聆聽,聆聽不同的聲音、不同的生活。對文字旅人來說,造訪遙遠陌生的耶路撒冷、古老歷史和現代衝突兼容並蓄的土地,聆聽歷史的聲音、又充斥種族對立的生活,令人期待,好奇完全不同於斯的水土養分會孕育出何種不同滋味的文字。
《第二人稱單數》很適合當連接以色列旅程的橋樑,雖說這是一本懸疑類型小說,但整本書踩著文學的舞步,充滿文學和耶路撒冷生活的況味。小說內容描述律師是居住在以色列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,擁有幸福的家庭和讓人欣羨的高收入白領工作,某日翻開購自二手書店的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小說《克羅采奏鳴曲》,意外發現裡面夾著一張疑似妻子筆跡的紙條,上面寫著:「昨晚真是太棒了,謝謝你,今天可以打電話給我嗎?」。律師打翻醋罈子,怒火中燒,決心查明二手書上署名的「尤納坦」是誰,沒想到竟然追查到耐人尋味的秘密……。
小說分成兩個視角交互描述,雙線展開,一是律師,另一是疑似「尤納坦」的社工男子,每個視角停留的時間夠長,不會有鏡頭轉來轉去飄忽不穩定的感覺,或者在重要時刻消失不見,穿插交互的描述反而增加懸疑性和故事的張力,不會有一條路走到底的單調,作者這方面掌握的剛剛好,看見功力和多方琢磨的用心。
小說裡律師這部懷疑妻子疑似有外遇的情節,讓我聯想到格雷安.葛林在《事物的核心》裡描述殖民地軍官斯高比外遇,斯高比在外遇、妻子與上帝之間掙扎,最終選擇自殺,唐諾這麼形容:書寫小說的人勇敢、堅定而且心思細膩清晰,一整部長篇小說下來幾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,專注的瞪視著斯高比這個人一步一步悲憫的走入煉獄,書寫者就連伸次手拉他都不願意,這因此讓讀小說的人非常難受。律師妒忌的火花一發不可收拾,這把火燒向他和他的家庭,我好擔心作者不願意伸手拉他一把,讓他一步一步走向毀滅的地獄。我們知道阿拉伯人對女性貞操的看法,女子平日連臉都要用布遮著,看一下都不行,而律師是生活在以色列的阿拉伯人,接受西式教育,平時理性溫和,可是面臨妻子貞操的懷疑時,一切都在試煉他,就如魔鬼在試煉耶穌,他開始懷疑一切都是錯誤,他不應該待在耶路撒冷,應該回到阿拉伯村落,回到傳統裡,那裡才有屬於他的平靜與快樂,妻子疑似外遇這件事變成一個關鍵點,讓他否決平日孜孜不倦辛勤工作,否決他相信的一切,轉化成傳統與現代在他心裡拔河,他渴望幸福,但若是妻子有外遇,他會像傳統阿拉伯方式對待不可原諒的外遇,殺死妻子,毀滅幸福的機會?關於阿拉伯男性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的複雜心理探討很精采。
小說裡另一部疑似「尤納坦」社工男子的情節,這部是探討身分、盜用身分、交換身份,探討身分一直是文學裡迷人的主題,從奧罕‧帕慕克古老中世紀的《白色城堡》到現代網路上匿名角色扮演,我漸漸有個體會:人最後必然走到他的反面。如果有交換身分的機會,嚴謹的人必然換成熱情的人,熱情的人必然換成嚴謹的人,理性的人必然換成感性的人,感性的人必然換成理性的人,這裡的身分交換忒有意思,牽涉到敏感的紅線──彼此對立的巴勒斯坦人和猶太人,我在文中某種程度真實地看出他們其實也厭倦了聖戰與仇恨,厭倦了種族對立和天殺的奪回聖城耶路撒冷這回事,他們也想好好單純過日子,追求幸福生活。
律師:要繼續相信所謂「愛情」的錯覺,你得保持純樸的個性,這跟宗教非常相似,窮困潦倒的人很容易接受宗教信仰。
露夏蕾:她不相信身分認同那一套,絕對不相信地方民族主義者對於身分認同的說法,唯有擺脫身分的人才是聰明人。
《第二人稱單數》猶如兩部合而為一的小說,有類型小說的精采與文學小說的深度,還有耶路撒冷風情,用懸疑和故事張力串聯。
第二人稱單數 Second Person Singular
作者:薩伊德.卡書亞 Sayed Kashua
譯者:呂玉嬋
皇冠出版 2012年03月26日發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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